这是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,我想写写我的奶奶。

我没有见过奶奶,在我出生时,奶奶去世已经十年了。我只能通过照片看看她的容貌——照片那头的奶奶,站在长江大桥的一侧,眼神中满是慈爱。

但是于我而言,奶奶永远都在那里。上学的时候,夜里睡不着觉,无论是遇上青春期特有的阵痛,还是在学业上的关键结点,我都渴望她在那里,拍拍我,疼疼我,哄哄我睡觉。我常常和她聊天,在无人的时候,在内心重大挣扎时,含着泪给奶奶讲那些心底的秘密,多么希望她能听见我的呢喃。小时候在外婆家,由于孩子太多,天性缄默的我总是被最后一个想起,那时候真的好希望自己的奶奶还在,我就可以成为最受宠的孩子了。

我只能从长辈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奶奶——及笄之年便嫁给素不相识的爷爷,在特殊年代被扣上地主的帽子,受尽无限屈辱,好不容易熬出来,却在中年确诊肝癌,五年之后溘然长逝。枷在包办婚姻的牢笼里,奶奶的一生是悲剧的,新婚后爷爷即出乡求学,留下奶奶独守空房。但她又是那样的坚强,通过自学走出大巴山,考上川北医学院,成为了一名医生。奶奶在她从医的时光中,救治了无数生命,赢得了乡里乡外的尊重;又参与医疗队援助三线建设,为祖国的发展作出了贡献。奶奶这一辈子,和那时候许许多多的女性一样,经历无奈、越过坎坷,却宛若一枚流星,燃尽了她所有的光和热,落进时代的洪流中。

每年的正月,我和父亲都要登上老家后面的小山,为逝去的亲人扫墓。通常,我们都把奶奶留在最后一个,到了奶奶坟前,父亲总是会比平日沉默与缓慢许多。他总是拍拍坟前那块巨大的青石,告诉我,那时他如何一个人慢慢背上山来。奶奶确诊癌症时,父亲与我一般年龄,但是他已经开始为家中杀鸡宰鸭,操持家务。如今的成都一环路,两旁高楼林立,三十年前父亲每日骑着自行车穿街走巷,到华西为奶奶送饭,四处农田阡陌,道路尘土茫茫,心里该是怎样一番迷惘和绝望啊。